银色之森·洛夫特片区

开坑专用地_(:з」∠)_

【DC·法奥】Finding

whispers-细语:

 注意事项:


1.本文为数码兽编年史后续,而非X进化


2.在20th纪念卡的背景上进行魔改


3.恭喜颅骨兽和斯雷普兽也拥有了X抗体


4.阿尔法和奥米加都有复数个


5.本文可能出现的CP:DC法奥;龙马


 


 


如果不存在开始和结束,


如果将来等待我们的只是


一个由无尽的白天和黑夜组成的数目,


我们也就已经是我们将成为的过去。


我们是时间,是不可分割的河流,


我们是乌斯马尔,是迦太基,是早就


荒废了的罗马人的断墙,是这些诗行


所要纪念的那个失去的公园。


                            ——博尔赫斯 《失去的公园》


 


 


00.


 


   奥米加兽X褪去了自己棱角分明的战斗数据,以银发青年的姿态坐在机车兽所载的车厢中,安静地望着窗外不断倒退的风景。


 


   旧世界没有机车兽,当时的科技树还来不及发展到机车兽诞生的时候,伊古德拉希尔便因为数码兽数据的快速膨胀而发动了方舟计划。此后98%的数码兽死于X程序,而在空辽的新世界,那2%数码兽正为了躲避皇家骑士而疲于奔命,根本没有余力和闲心发展这种大型交通工具。


 


给他介绍这种特殊数码兽的是他素昧平生的圣骑士颅骨兽,制止了他与阿尔法兽长达数百年战斗的人也是他。据说他是奉伊古德拉希尔的命令前往旧世界进行实地调查的皇家骑士之一,之所以会穿过那片最接近世界树核心的领域也只是即兴行为而已。


 


他正打算回到伊古德拉希尔座下的圆桌领域复命,却被告知伊古德拉希尔正在接见阿尔法兽,不容其他人打搅。他从圆桌领域离开,正欲寻找自己昔日的住所时,却被先前的颅骨兽X叫住了。


 


年轻的颅骨兽X向他介绍了新世界的概况后,又向他咨询了关于旧世界的事宜。和他略显狰狞的外表相反,颅骨兽X是一位温和有礼的正统圣骑士——如果忽略谈话期间他那观察出土文物般的目光。


 


他不喜欢那样的目光,因此在颅骨兽X孜孜不倦地陈述新世界近况时,他的意识情不自禁地向别处游移。他看见陌生的鸟类数码兽从天际划过弧线;看见阿尔法兽和一位金色长发的人类女性走过通往数码世界的传送门;也看见另一位比他年轻得多的奥米加兽以皇家骑士的身份从远处走来。


 


他的视线和颅骨兽X同时落在那位奥米加兽光洁的铠甲上,然后交错,对视。随后,他从颅骨兽X措辞委婉的陈述和愈加闪烁的眼神中得知了事情的原委——方舟计划后伊古德拉希尔逐渐补全了空缺者众多的皇家骑士团。


 


——这所谓的“空缺者”当然也包括这些年来始终缺席的自己和阿尔法兽。


 


随后,那位彬彬有礼的圣骑士转达了来自伊古德拉希尔的简短命令:好好休养,并借此将他送上了这列不知开往何方的机车兽。


 


 


 


车窗外的大片银杏树不断倒退,寒冷让他们褪去了最后一片叶子,那些光秃秃的枝桠像是一排森白的牙齿,啃噬着飘落而下的细雪。远处隐约可见些许为数码兽准备的大型基础设施,沿途的车站也行走着诸多他不曾见过的数码兽,熙熙攘攘之间,全然找不到过去空旷寂寥的影子。


 


车内的陈设写满了时光留下的痕迹,这些对他而言相当陌生而新鲜的陈设已经苍老到即将退役的事实让他一时间有些茫然。他从座位后抽出一本供乘客解闷的纸质画报随意翻阅,在望见那些记忆中随处可见的事物已成为能放上拍卖台的“稀世古董”时,他突然受惊般地合上了书。


 


窗外,天空的尽头,他以远超普通数码兽的洞察力看见一只奥尼斯兽舒展双翼,掠过长空。在他记忆中,这种鸟类在兀尔德终端并不罕见。然而时至如今,奥尼斯兽已经濒临灭绝,仿佛被遗弃在失落的时光中,和他一样。


 


他想,他应该是高兴的。


 


伊古德拉希尔治下的新世界风调雨顺,数码兽们分布在辽阔的新世界中休养生息,皇家骑士的空位全部补完,仿佛方舟计划时的浓厚阴霾从不存在。在他与阿尔法兽在最接近世界树的领域死斗时,新世界的一切都很好,如他所愿。


 


是我赢了,阿尔法。


 


他望着窗外的愈发凛冽的风雪和越加稀疏的建筑,刻意忽略了自己数据核中的大片空无。


 


 


01.


 


    黑夜来的很快。


 


夜幕中风雪依旧,远处的山峦像是某种体型庞大的数码兽的尸体,那些随风而逝的破碎数据则化作纷扬白雪,拂过尖锐的树杈,与密林深处栖息的数码兽们共同歌唱着某首不知名的镇魂曲。


 


他望着窗外,想起与自己恩断义绝的旧日盟友;想起那些死在自己手里的数码兽们;也想起了那个被“All Delete”毁灭殆尽的薇儿丹蒂终端。他想象过很多种场面,像是被失去亲人的数码兽们视作恶魔,千夫所指;或是被伊古德拉希尔的信徒捧为英雄,万众敬仰,却唯独没有想过这种。


 


他的罪恶,他的功绩,他的矛盾,他的挣扎……他的一切都仿佛从不存在。


 


终于,他在空茫的感触中沉沉睡去。


 


睡梦中,凛冽的雪风挂蹭着他的棱角分明的纯白铠甲,苍白的雪粒和铠甲混作一团,濡湿了他腰腹部的湛蓝宝石。他顺着圣骑士的荣耀感彳亍独行,却在漫天暴雪中迷失了前路的方向,甚至连起点都被遗忘。


 


他的身体被冻得冰凉,脚下一空,再度坠回那个无比熟悉的领域。


 


不远处,阿尔法的圣剑等级阿尔法闪烁着忽明忽暗的光,宛如一道瞩目的伤痕,划破了世界树核心的宁静;也像是一缕太阳的辉光,温暖了他被风雪冻僵的身体。他想起身向阿尔法走去,诉说些当下的所思所想,但先前那个不扣衬衫扣子的金发女性的存在却遏制了他更近一步的欲望。


 


他还真是喜欢人类啊……


 


奥米加记得他第一次见到多路兽的时候,他身边也跟着一个人类,他甚至还记得那个小孩的名字,那个曾经陪伴多路兽,又最终离开阿尔法的人类男孩的名字——堂本光一。


 


是否是习惯了这种离别,所以本应与他处境相似的阿尔法兽在面对物是人非的一切时才没有任何彷徨失落?


 


他不知道,他只突然意识到自己和阿尔法是完全不同的个体,与他交战数百年的自己或许从不了解他。


 


于是梦醒,他看见天光在铁轨交错处映现,遥远处的苍穹逐渐明亮,但没有飞鸿,天色灰蒙。


 


 


02.


 


铁轨向不知名的远方绵延,大机车兽孜孜不倦地往前行进,驶向纬度更高的寒冷北方,仿佛数码兽的生命般,沿着一条轨道,却不知道自己的目的地,甚至不知道自己的下一站,只能承受着不断加深的寒冷,孤独地过冬。


 


他望着窗外不断倒退的风景,直至大机车兽长久地停下。担当乘务员的希尔芙兽走到他的身侧,告知他这已经是大机车兽此行的终点站,在催促他下车的同时,热情地向他推荐了位于站台附近的旅店兼咖啡厅“阿斯加德”。


 


他听着希尔芙兽有点聒噪地重复着诸如“女武神小姐是数码极地一枝花”,“一杯咖啡就能看美女,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之类的推销词,突然涌起几分好奇,故独自下了车,顺着乘务员所指的方向叩开了那扇挂着简朴招牌的木门。


 


久违的暖意扑面而来,风雪随着他的动作灌入小屋,却尽数被融为水珠落在地上。小屋中最惹眼的是一尊赤色的巨龙雕塑,它被放置在小屋的一角,那双祖母绿的双眸仿佛由宝石打造,审视着走进屋内的每一个人;而巨龙雕塑旁则是一个镶嵌着珐琅与宝石的豪华壁炉,温暖的火光在其中一明一暗地闪烁着。


 


小屋中有着一种特别的气氛,好像那里不许寒冷空气入侵,也不与外界浊气对流,紧紧呆在里面就能让人忘却长途跋涉的疲惫,甚至不着痕迹地化解着来客心中的拘谨。


 


一个紫色长发的男人从雕塑另一侧的吧台后走出,将一块被烘暖的热毛巾递给奥米加,笑意温婉地向他颔首致意后,随意地与坐在吧台前的赤发男子打趣:“看来你作为阿斯加德最后一位客人的计划失败了啊,艾克萨。”


 


艾克萨……?


 


奥米加听颅骨兽X提起过这个名字,他是现任的皇家骑士之一。但在更久之前,他就听说过这个名字,旧世界的龙帝艾克萨兽,同时也位列于方舟计划那百分之一的选民中。


 


他记得当时还有同僚质疑过这一事宜,毕竟他的数据量过于庞大,容纳他一体的存储空间足以呆上成千上万个幼年期,但伊古德拉希尔却一意孤行。现在想来,恐怕早在方舟计划之前,艾克萨便和伊古德拉希尔达成一致。


 


耶和华见人在地上罪恶很大,终日所思想的尽都是恶。


耶和华就后悔造人在地上,心中忧伤。


耶和华说:“我要将所造的人和走兽,并昆虫,以及空中的飞鸟,都从地上除灭,因为我造他们后悔了。”


惟有挪亚在耶和华眼前蒙恩。


 


他本以为那1%的“挪亚”是因为高洁,而得到了在新世界繁衍生息的机会。但现在想来,选民的标准显然不是那么简单。  


 


“你也是旧世界延续至今的数码兽?”他说出口时,才发现语中的试探意味过于明显。


 


艾克萨转过身来看他,唇角的笑意勾勒着某种戏谑:“你既然知道了,又何必再问?孤成为皇家骑士这件事,对你而言很不可思议吗?”


 


“很不可思议。据我所知,龙帝是个推崇龙族至上主义的数码兽,和皇家骑士这个词格格不入。”


 


“是吗?”艾克萨随意地耸了耸肩,他从吧台上取了一只玻璃杯,在其中倒上醇美晶莹的酒液,放在身侧的座位前:“数码兽是会变的,世界也是。陪孤喝一杯吧,传闻中消失在世界树核心的皇家骑士之一,奥米加兽X。”


 


 


03.


 


“失礼了,我自罚一杯。”


 


奥米加兽X走到吧台边坐下,也不推脱,拿起酒杯一饮而尽。酒液顺着他的喉咙一路滑下,宛如一簇灼灼火苗般温暖了被冻僵的食道,也催醒了某片未曾察觉的疼痛。浓郁的风味多层次地在他口中蔓延开,与传统名酒背道而驰,却意外地勾起了几丝难以言喻的缱绻:“这酒……?”


 


“这是旧历947年白马酒庄产的红葡萄酒(注释①)。”紫发青年坐在吧台对面,他的身形修长而纤细,从内到外都洋溢着一种令人舒适的温和感与深沉感,他微笑地看着艾克萨和奥米加兽X,唇角的笑容像是雾中盛放的花朵般缥缈:“你曾喝过吗?”


 


“没错。如今他的口感更为醇厚,不愧是传世名酒。”奥米加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却没能看出他的原型:“你就是那位被称作‘数码极地一枝花’的女武神兽小姐?”


 


“噗……不是哦。这店恐怕是最后一天开张了,所以女武神兽已经回去休息了。我是皇家骑士之一,斯雷普兽。”斯雷普轻笑,他注视着在杯中旋转的酒液,细嗅那些溢出的芬芳:“我这儿也只有这酒才能用来招待你,你喜欢就好。”


 


“抱歉。”奥米加略微低头,显得有些歉意:“这酒如此昂贵,刚刚来到新世界我恐怕负担不起。我正打着在这里打工抵债的主意,怎么这店就要关了?”


 


“这酒是孤请你的。”艾克萨兽与紫发青年碰杯,然后饮尽了杯中之物,他随手将一缕紫色发梢探至鼻下,勾起一丝隐约的笑意:“毕竟某人对出土文物和化石最感兴趣,孤也得支持支持,不是吗?”


 


“我被伊古德拉希尔派遣去旧世界实体调查X程序的浓度变化,所以这店铺就开不下去了。”斯雷普自然地从龙帝手中抽回了自己的长发,并随意束于脑后。


 


“这个笑话可不怎么好笑,不过我恭敬不如从命了。”奥米加将他们的互动收入眼底,神色褪去了往日间紧绷的严肃,他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细细品味那些被停驻于酒醴中的漫长时光:“旧世界的考察吗?我记得颅骨兽X的任务也是这个,难道他把我送上机车兽,就是为了让我来找你的?”


 


“也许,不过他没有和我联系。说起来,你觉得新世界怎么样?”


 


“风调雨顺,繁荣发达。很好,只是对我而言没什么归属感,也许是还未习惯。”


 


“那么,你想在哪里?”斯雷普的笑意温和,但话语却从耳廓钻入,直抵数据核。


 


奥米加一怔,窗外的天空灰蒙昏暗,飞雪肆意,宛如他茫然无措的自我,倒是迎面而来的酒杯打断了他凌乱的思绪。


 


他抬头,对上艾克萨深绿色的眼眸,那双与龙型雕塑如出一辙的眸中没有任何看“化石”的探究,也没有任何怜悯,只是单纯地映照着他的自我,竟与阿尔法的金眸有几分相似。


 


“我不知道。”


 


他深呼吸,觉得数据核中的空无似乎满了一些,但酒精催醒了他的神智,令搭载了X抗体的角落隐隐作痛。阿尔法兽总是用那样的目光看着他,从不关心胜负,却始终打着某种更崇高的旗号妨碍着他。


 


是我赢了吗,阿尔法?


 


他握紧酒杯,一饮而尽。


 


 


04.


 


酒醒时,天色微熙。


 


雪后的天空散开了厚重而压抑的云层,但窗外依旧白得刺眼。奥米加眯起眼,麋鹿兽在雪山之间轻盈跳跃,他身后是一座宏伟巍峨的矩形建筑物,阳光洒在巍然屹立的廊柱上,折射出阵阵闪烁的光。


 


那建筑的风格对他而言太过熟悉,他像是被某物蛊惑般,推开木门,离开了这个温暖的小屋,朝着那座建筑物高速移动,他白色的披风掠过雪地,带起一大片细碎的光与尘,融在半湿的披风内侧。


 


走近才发现,遗迹的对面立着一块孤零零的石碑,石碑向后十米便是悬崖,也是此地的最高处,可以轻而易举地俯览极地全貌。他环顾一周后,上前凝视碑文,却因此而不由自主地停住脚步。


 


——为了新数码世界而牺牲的先辈之魂,吾等永铭于心。


 


一瞬间,旧世界的一切前所未有地与他接近,那块铭刻着往昔痕迹的石碑近的仿佛伸出手就可触及。周遭前所未有的安静,不是无声的那种静,而更像是冰风止息,经年霜雪消融殆尽,宛如时光之水顺流而下,承载着曾经逝去的生命。


 


感受着掌心处冰冷坚硬的触感,他突然意识到那些灵魂都已逝去,唯他独留于此,仿佛一场对无情刽子手的残酷惩罚。


 


 


“这里是我守护的超古代遗迹,进去看看吗?”斯雷普兽的嗓音从后方传来,全副武装的他铠甲瑰丽,气质凌然,与传说中跨越生死的八足神驹如出一辙。


 


“这也是你立的?”


 


“是的。抱歉,冒犯到你了吗?”


 


“不会。为新世界牺牲的所有数码兽都不应被遗忘,你做的很好。”奥米加背对着斯雷普,凝望着石碑后衬着的大片天空,殷蓝而通透,仿佛记忆中的无数个曾经:“我们到底付出什么代价才换来了新世界的和平,希望永远不被遗忘。”


 


“在下从不认为当时的你做错了。”


 


奥米加一怔,他其实很想问,那你觉得阿尔法做的对不对,但很多提到嘴边的话却在望见慰灵碑的那一刻沉了下去。


 


“……多谢。”


 


他轻声道谢,旋即快步走入遗迹,匆匆离去。


 


 


05.


 


配色奇异的跑车在高速公路上飞驰而过,风驰电掣之间,宛如与时光赛跑。


 


一位女子坐在驾驶席上,美丽的金色长发在阳光下闪烁着动人的光泽,双眸神采奕奕,呈现出一种花蕊般娇嫩灿烂的浅黄色。从外表来说,她是一位当之无愧的美女,但她的行为举止和穿衣习惯却都和这个词相去甚远。


 


此时,她单手握着方向盘,敞着白衬衫的领口,与副坐上的黑发男人随意搭着话:“我说,你真的输给奥米加了?不可思议啊,简直是阿尔法兽中的耻辱。”


 


黑发男人挑眉,他的眼眸也是金色,却要比女子深得多,仿佛是承载着岁月痕迹的琥珀般,其中流溢出的神采比世间的宝石更璀璨:“我确实输了。不过要说什么‘阿尔法兽中的耻辱’,那得等到你胜过他之后再说吧。暮海杏子……不,阿尔法兽,我个人觉得你这身装束与这个词汇的契合度更高。”


 


“阿拉,是吗?”杏子的笑容更加灿烂,她猛地一脚油门,让车速变得更快:“这是新世界的流行的风格哦,是你落伍了。”


 


“落伍吗?或许吧,不过我始终认为,有些事永不过时。”


 


“比如?”


 


“比如数码兽应当自己掌握自己的命运;比如数码兽不需要一个随意抹杀无罪造物的神明。”阿尔法的金色眼眸宛如出鞘的刀锋般,锐利而凌厉得让人不敢直视。


 


    “但新世界的繁荣也是建立在伊古德拉希尔的统治之上的,你也体谅了一下要维持整个数码世界的神明吧。”


 


    阿尔法沉默许久,突然发问:“试问,建造这条公路的是神明吗?”


 


“不是,可是正是因为神明的存在,数码兽们才……”


 


见杏子一时语塞,阿尔法自顾自地说了下去:“你不能将数码兽们自己创造的幸福归功于神明。这是无数平凡生命铸造的工程,而非神明大发慈悲的赠予。相反,伊古德拉希尔的存在是悬于所有数码兽头顶的利剑,无人证明他的存在会让数码兽变得更好。”


 


“但也没有人能证明没有伊古德拉希尔,这个世界会变得更好。况且,在风调雨顺的现在,废弃伊古德拉希尔的代价太高,绝非明智之举。”


 


“新世界的伊始曾是最好的机会,可是我没能杀了他。”阿尔法躺会副驾驶的椅背,一身长叹,仿佛承担了某种生命不可承受之重。知晓他成长经历和作为功绩的暮海杏子从不怀疑,他曾是形而上的英雄。


 


“没能杀了奥米加兽X?”


 


“没能杀了伊古德拉希尔。”阿尔法诧异地看了一眼身侧的暮海杏子,否认了他的推测:“奥米加兽X只是被忠诚与执念困住的骑士罢了,他的信念值得坚韧而美丽。若非他执意挡在我的面前,我无意与他交战。”


 


    他仰起头从天窗处望向天际逐渐飘落的雪,罕见地叹息出声,为过往错失的一切。


 


闻言,一丝微妙的弧度在杏子的嘴角缓慢弯起:“这样的话,我想,你也许还有机会来实现你的宏愿。”


 


如此说着,她的车速更快,一眨眼便从高速公路转向蜿蜒的山路。以黑色为主调的车身映着空中瑰丽的极光,浮现出宛如宇宙般浩瀚而迷离的光景。远方盘山公路的尽头,迎着天空而建的宏伟遗迹在风雪中若隐若现。


 


 


06.


 


   遗迹被整理得很干净,不同的文献和文物被按照年代一一摆放。奥米加分明是在光滑的大理石上行走,但观感和体验却宛如穿越了时空,从数码世界的伊始走向其后数千年的沉浮,繁荣,毁灭,重建……


 


   他看见文物们在空气中折射着无机质的光,他像是被其中无比熟悉的某物吸引,情不自禁地想区触摸。恍惚间,他听到了旧世界的歌谣,幼年期的孩子们在松软的泥土上蹦蹦跳跳,畅想着各自的未来。


 


   他们是那样的无忧无虑,天真烂漫,但奥米加却突然开始害怕。


 


   下一刻,大地的生机被X程序无情吞没,孩子们稚嫩的生命被尽数剥夺,只有一个进化出X抗体的孩子孤独而绝望地向天空咆哮,然后怒视着他。


 


   他不自在地后退了一大步,直到那个孩子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野才缓缓停下。他的后背贴在保护用的钢化玻璃上,体感光滑冰冷,简单粗暴地隔绝了过去与现在,因而唤回了他游离的注意力。


 


   此前,他从未思考过方舟计划的正确与否,他只是遵从着伊古德拉希尔的命令,作为忠诚的兵器不断行动。他知道会有很多数码兽离世,但这个事实更多地停留在字面上,逝去的数码兽对他而言只是一个不断上升的数字,只是方舟计划第一阶段的成功指标。


 


   直至此刻,他才真切地意识到了无数生命的真切离世。


 


    耶和华见人在地上罪恶很大,终日所思想的尽都是恶。


    耶和华就后悔造人在地上,心中忧伤。


耶和华说:“我要将所造的人和走兽,并昆虫,以及空中的飞鸟,都从地上除灭,因为我造他们后悔了。”


 


那么,如果他们不曾有罪,如果选民的标准与正义无关,神明的命令还能否成为他们杀戮生命的遮羞布呢?


 


他明明是为了保护更多的数码兽,因为期待善行的强大意志才融合的啊……


 


我做的对吗?


 


我真的赢了吗?


 


阿尔法……


 


他脱力而疲惫地靠在钢化玻璃上,对面的落地窗呈现着窗外的景致,迷离的光晕落在屋檐上,雪山秀丽,冰面壮美,皑皑白雪覆盖着大地经历过的存与灭,忧与爱。


 


但他只看到天色苍青,泫然欲雪。


 


 


07.


 


   他突然觉得艾克萨兽先前的比喻没什么不对,对于当下的世界而言,他似乎就是一个出土文物,也应被陈列在这里,静待后人评判功过得失,而非像现在这样,茕茕孑立地于世界中穿行,茫然若失地质疑起自己的曾经。


 


   他在遗迹中穿行,终于在最深处遇到了那个曾与他交战数百年的家伙。


 


   天色深沉,此地与距离世界树核心最近的领域竟有几分相似,同样的昏暗,同样的空旷,同样的寒冷,同样的只有自己和他。但彼时的他们手持武器,针锋相对,此刻的他们却以拟态相见,甚至相逢微笑。


 


   “你……”他下定决心似地抬起头来,望着这个某种意义上来说与自己拥有相同经历的黑色骑士。


 


   “听说这里是唯一一处与旧世界相关的遗迹了,所以我专程过来看看。”与他的拘谨相比,阿尔法显得很松弛,仿佛他们是多年老友般无比自然,毫无凝滞:“你也来这里参观吗?”


 


   “……你也是吗?那个金发女性呢,没有一起过来吗?”


 


  “你说那个现任皇骑阿尔法兽?他把我丢在这儿,就去别处翘班了。”


 


   周遭的氛围因为阿尔法打趣的口吻而舒缓些许,奥米加坐在他身边,对于曾经持续交战的他们而言,这样的距离称不上近,但却笼罩在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宁之中。他深呼吸,按耐不住心中的疑虑,轻声开口:


 


“没想到现任的阿尔法兽竟然是那样的……说来,你作为前任的阿尔法兽,看到现任的阿尔法兽时,不会感到空虚或是彷徨吗?”


 


“原来你会觉得彷徨吗?”阿尔法恍然大悟地笑起来,然后摇了摇头:“我不会。相反,我很高兴存在除我以外的阿尔法兽,这说明我不是纯粹的偶然产物,也不是伊古德拉希尔一时兴起的无聊造物。这个世界需要我——需要圣骑士抑制力的存在,这样的事实让我感到很充实。”


 


“充实……?”


 


“嗯,就好像‘我’被这个世界需要一样。”


 


    不知为何,奥米加的数据核深处突然涌起一种奇怪的颤栗,令他想要将内心的疑虑和困惑全都向眼前这个人陈述殆尽,令他忍不住深呼吸。  


 


找回自己价值的阿尔法,以及失却自我意志的自己;为了保护数码兽而行动的阿尔法;以及作为刽子手杀戮无数生命的自己……他到底是自大到什么程度才会认为自己是这场对决的赢家,他明明输得一干二净,连带着自己的正义,信仰,乃至自我……


 


“是我输了,阿尔法兽。”他一声长叹,生平第一次承认了自己的失败,但换来的却是阿尔法略显诧异的目光。


 


阳光从云端后方透过玻璃映照在静谧的口气中,那光芒宛如普罗米修斯的火种般,落在阿尔法金色的眼眸中,点燃了一簇绽新的火焰。他注视着奥米加的脸,突然笑了:“我也是输家,我们都因为这场未尽的战斗失去了太多。”


 


    “……你也是吗?”


 


“自然。”阿尔法突然向他伸出手,那人深金色的眸中全无迟疑,与他记忆中的样子如出一辙:“那么,奥米加兽X,要不要和我一起去旧世界找回这些失去的东西呢?”    


 


 


08.


 


旧世界的风化剥蚀现象严重,因为数码兽尽数消失的缘故,这里显得毫无生机,又荒凉又凄惨。他们取代了原定即将前往旧世界勘探的斯雷普兽X,共同踏上了这场寻找失落之物的旅程。


 


因为X程序的缘故,旧世界荒芜而寂寥,但奥米加兽X却莫名地心安,像是找到了自己的归途。这里承载着他的过去,记载着他的荣耀,也书写着他的罪恶,让这里复兴昌盛是他理应肩负的责任也是他内心深处的夙愿。


 


而阿尔法则想找回曾经错失的机会,在荒芜的旧世界,重建一个没有神明干预的国度。


 


也许他们已经被时光抛离;也许他们的目的南辕北辙,但他们依旧行走,只为了找回某些失却之物。


 


他们不知前路,但却不再彷徨。


 


    晴空万里,天际的阳光将他们并肩同行的身影拉得极长。


 


 


注释①:


   原型是1947年白马酒庄红葡萄酒。


  1947年份的白马不仅仅是20世纪白马酒庄(Chateau Cheval Blanc)酿出的最优质的葡萄酒,更是那个世纪里,最好的波尔多(Bordeaux)老年份葡萄酒之一,被誉为酒界传奇。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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